大年三十,在外婆家吃完饭后,我稍稍想了想哪几道菜符合我脑袋里原有的预想,以及有几道菜特色得超出意料。最后得出一句:这次吃得一样愉快暖心。出门邂逅对面天空上方几朵晶莹流落的烟花,正融化在浩瀚墨海的夜空里。
那些融化了的花瓣,是什么味道呢?
三岁,哦不,四岁了,四岁的弟弟从我背后猫出头来——刚刚我玩烟花棒,他愣是不出来,眯着眼哆哆嗦嗦地跑到楼上去了。也许是出于本能,也许是觉得这极亮的光芒跟半夜突然亮起灯的姐姐一样可恶?我不去管他。但是他明明胆子小,还要看远处别人放的烟花,眼神中似乎流露出道貌岸然的样儿,像是我没有见过烟花一样的:“姐姐,烟花!啊,烟花放完了!”
我哭笑不得。 “放完就走吧。”然后站在门口的外公的道别,并嘱咐他:“少出门,出门一定要戴口罩!”
外婆没有下来,本来这个时候,她都是一直站到看我们拐过了弯,才进到屋里。可是最近她生病了,腿脚不方便,只好指着零食叫我一定要提回家。她冲我笑道,长年在烟火气冲熏下的皮肤拉伸出清晰的纹路。她提起来手缓慢地挥了两下,说:“明年见喽。”
我突然涌起一阵难过,听说老人其实是不喜欢过年的。我看着外婆的脸,觉得她的每一个表情都比电视剧的哭戏更让人心疼,是她即便冲我笑我也那样无缘无故地觉得心疼。
“明年见。”心里有点酸,于是飞快地转头,同时没有说出口的祝福在心里偷偷地飞快地掠过:平平安安,寿比南山。
回家的路上,我看着两边并不热闹的街道,觉得若是本年代的第一个月没发生那么多事,或许这个年会和以往的年一样喜气融融甚至更加有烟火味。放假本来就是能使白开水的喜事都泡腾泡腾地泛溢出海盐芝士的清甜的。何况是红红火火的春节呢?
可是天底下绚烂烟火映照着的我们已经知晓了,2020的列车飞驰而来,鸣起喜乐却也夹着警报,后者的声音甚至还愈发刺耳。
春节期间,原本每一个长得像粉色蛋糕和拥有蓝色天空的小区,都被使用了灰色滤镜。
“街上冷清得很,但菜市场却很是热闹,还一队队地要测体温……明天出门,就要用通行证了。”饭桌上妈一边抱怨菜价,一边这么说道。
作为小老百姓,若不是菜价之类的琐碎的烟火事扰动生活,其实并不太管远远的事。可能也只是窝在家里翻翻手机,做着平常生活在做的事。依然看着打扫房间扬起的灰尘,被早晨的阳光划破。
可是有时候我们也会翻到一点东西,我们看到触目惊心的确诊数字的累增;看到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哭喊而旁边的医生无能为力;捐赠信息发布不准确;作为谣言对象的双黄连口服液一夜之间脱销;悲观主义者感慨大厦将倾……
人命狰狞,灵魂瘫痪。恍惚间,觉得生命给人的感觉,就像冬天树上几片孤立无援不能抓住未来的叶子,很简单,很轻。
我相信我们会渡过难关的,在拥有无数个新年的将来,我们会拥有烟花的甜美的。油烟爆起的厨房香气,草莓爆珠味的鞭炮,晚霞掠影、深夜清光,一切的一切,我们会在繁花似锦的春天里拥抱,可有人永远地留在了这个冬天。
但我没有忘记,世上还有一样东西同烟花一样耀眼而有希望,那便是那些可爱的人眼里的光。弟弟眼里的灵动,外婆眼中的温情,奋战一线的人眼中的坚韧以及千千万万普通人的眼中对未来的期许。我们不必看便可以感受到这份光芒,映照着吾辈灼灼之心,无声却处处惊雷。捐助的力量从各方汇集,无数人负重前行,向死而生。
无法扫清黑暗,那就创造曙光。无法立刻迎来曙光,那就让烟火照亮这方天空,破开浓雾密云,看黑夜被落魄地划出鲜血,天下的我们终会迎来如昼光明!
我向那些无私而鲜活的人们致敬,并依然固执地相信,哪怕是命运多舛的急速升温烧成焦炭的炎凉人间,也终会腾起不同滋味的各种烟火的香甜。